散文城

邯郸道

黄草坝上峰成林

文/韩冬红

站在观峰台看山，有打开窗户看自己院内假山、树木、花卉、亭榭楼台的惬意。锥形山峰似成千上万的仙人在雅聚，那些峰或交头接耳，或交臂拥抱，或孤零零做沉思状，也或进入空灵的打坐状态。倘若坐在缓缓而行的电瓶车上，移动看山，又会滋生出另种感觉，沉睡的青灰色的秀峰，刹那苏醒过来，它们时而似骏马,似雄狮，时而又幻化为冷兵器时代的三军将士，倦了、伤了、睡了、牺牲了还保持着挺拔的军姿，保持着整齐的队列。

“嘿儿”，“吼”，“砰砰啪啪”，那一刻，万马嘶叫、雄狮咆哮和刀刃清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，声声入耳。眨眼间，声音消失,耳旁静得只有鸟的“啁啁”、“啾啾”、“咕咕”和虫儿窸窸窣窣的爬行声。

令人称奇的是这里居然有万顷良田。它们被雕刻家干脆利落地刻上直线、斜线、弧线、曲线、圆线，继而有工笔画家在正方形、长方形、圆形、菱形、弧形、三角形等等图形内悬腕填上藤黄、新绿、酱紫等颜色，原本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田地，瞬间上升为艺术品。更令人震撼的是阳光下，一条名为纳灰河的小河，似玉带从北方缓缓而来，穿过田园，穿过静如处子的村庄，哼着小曲一路向南。听导游说，纳灰河清澈见底，村民们想吃鱼时，下鱼竿就有。

咂舌的同时，一个大大的“？”号，从我脑海中冒出来，于是开口道：“山这么多，每年有不少洪涝灾害吧？”看上去与我读大学的女儿相差无几的导游，恬静略带羞怯的笑，让我轻易为她下了“资历不深”的结论。当她慢吞吞回答这里从来没有洪涝灾害时，我下意识考了她一把，问她为什么这里没灾害？像背诵数学公式那样，她背诵道：“这是喀斯特地貌决定的，因为有很多漏斗，水大时都流入漏斗。”如此简单的回答，自然不能满足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之心，我手指一点问了百度，它对我问山高、田低而没有洪涝灾害的破解：在经过烈日烧烤和雨水的冲刷后，含有二氧化碳和有机酸的物质不断侵蚀，使石灰岩的裂缝、孔隙不断加深，逐渐形成洼地、河流、溶洞、峰林、漏斗、天坑、峡谷、裂谷、天沟、地缝、石峰、石笋、龙潭、温泉、湖泊、地下河、落水洞、钟乳石、堆积岩等奇观。这种现象在南欧亚德里亚海岸的喀斯特高原最为典型，所以常把石灰岩地形笼统地称为喀斯特地貌。在我国主要分布在云南、广西、福建、广东、四川等地，但最有喀斯特地貌代表性的锥状峰丛峰林，全中国仅有兴义万峰林。

收起引擎，想起了先哲对老子《道德经》中“道”的诠释，我们能观察到的只是我们凡胎肉眼和有限的科技所能及之处，真正的真实的世界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无限广袤。作为黔西南布衣族苗族自治州的首府的兴义市，地处云、贵、黔三省交界之处。兴义城旧称叫黄草坝，因盛产黄草（石斛）得名。早在万年前，这里就有远古人类的活动足迹，从春秋战国到秦汉隋唐，再到北宋南宋元朝，这里上演过许多腥风血雨，直到明初，景双鼎率领大军开进黄草坝，从此拉开兴义文明史序幕。国人知道兴义甚少，是因为悠长的历史没有文字记载，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，与当下荒芜的土地没区别，所幸，出土的遗址、文物告诉了世人，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文明与野蛮。

我对朋友们说：“只知道贵州有闻名世界的黄果树，却不知贵州还有风景一绝的万峰林。”其实，远不止我一人孤陋寡闻。据资料记载，90年代初期，黔西南州首府兴义市，带着万峰林和另外两个景点的录像带，到国务院有关部门做汇报和展示，为的是参加中国第三批国家级重点风景名胜区精选，那些专家无不为兴义有风景奇观叫绝，他们称赞完“这是一幅放大的桂林山水，真可惜一直没人知道贵州竟有如此壮丽又远远超过桂林的峰林”。然而，转身他们又怀疑兴义有抄袭桂林山水镜头的嫌疑，直到地理、旅游等一大批专家站在万峰林前，才确定真山、真水、真田无疑，此后，如诗似画的万峰林，才登上国家级重点风景名胜榜。

在这点上，专家们真该愧疚。中国最早的地理学家--北魏时期的郦道元，为了写《水经注》，除查阅所有地图，研究大量的文史资料外，还跋山涉水去实地考察。

或许专家们说兴义偏远，难道徐霞客不知道黄草坝偏远？可他为了探寻南盘江和北盘江的源流，游历了曲靖、寻甸、昆明、师宗、罗平等地后，读过蜿蜒于滇黔两省连接处的界河--黄泥河，来到黄草坝。这样艰苦的条件下，徐霞客还来过第二次，那次他冒雨赶往黄草坝，途中患病，投身一个叫“柳树”的小村落，借住在缺衣少粮的老农家中，老农烧柴为徐霞客烤干衣服，又为他熬姜汤、煮稀饭，感动的徐霞客在日记中写下：虽食无盐，卧无草，甚乐也。

在一定程度上，偏远无疑是贫穷的代名词。即使在距离徐霞客到达黄草坝340年后的20世纪80年代末期，贵州少数民族家庭只有一条裤子的大有人在。那时，整个贵州省的人均收入在全国末位，到2004年人均GDP不过22981.60元，仍然位列全国所有省市最末位。时至如今，黔地仍不富有，人均GDP为2.64万元，排名全国第30位，仅高于甘肃。

塞翁失马焉知非福？每逢黄金节日，国内著名景点，哪一处不是人满为患？哪一处不是垃圾成山？如果万峰林不是躲在深闺刚刚面世，那么，报告文学家绝不会评论万峰林是从深宅里走出来示人的一群闺秀，风景名胜专家评委绝不会感叹兴义万峰林，是天下峰林之一绝，而《中国国家地理》杂志上，绝不会夸奖地写下：整个万峰林以它世外人间般的田园风光，传递出云贵高原上的一声声最美的心跳。

多年来，我习惯把黄河以南的景秀比喻成薄、凉、淡的水彩画，可到了万峰林这习惯即刻有了改变，它色彩浓郁，厚重，不是水彩画能承受得住的，因此，我说万峰林是颇具唯美之风的巨幅油彩画卷。谁知当地警界温文尔雅的欧阳主任，不以为然地说：“这还不算美，最美要数油菜花开的阳春三月，成片的油菜花在蓝天白云下竞相开放，春风吹来，满目的金黄色泛起层层波澜，像为田园穿上了绸缎霓裳。再有金秋十月，水稻成熟，一片金黄，似是上苍撒了满地金粉，美得叫人怀疑尚未从昨夜狂欢的酒精中醒来，直至一缕青烟从白墙灰顶的人家升起。”

话音未落，我为不能在两个醉人季节踏上黔地，顿生遗憾。转而一想，兴义市公安局向阳路派出所因公牺牲民警李来建，又何尝不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呢？二十多个春去秋来，他甘愿匍匐下身子，视百姓为父母，帮助贩毒犯和街头挑担子卖菜的叔叔阿姨，以至他牺牲的头一天，还调解一起因散发小广告发生的纠纷、录入了走家入户采集而来人口综合信息。他把大把大把的时间给了百姓，以至回家和妻子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很少。儿子吵吵了两年，要一张全家福愿望，硬是在李来建“倒下”前，没有实现。他不是职场官员，不是头顶各种荣誉光环的名人，可为他送行的长队逶迤着似数条巨龙......

“韩老师，国庆节来啊！要不明年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来”。看我痴迷万峰林，书香气十足的张磊兄弟再一次对我发出邀请。我多么希望像陶渊明那样自此身居深山，躲避噪杂，淡泊功名啊！无奈，人在凡尘，且依靠五斗米养家糊口，必须折腰于滚滚红尘中，能做到的是把握当下，珍惜眼前良辰美景。我从榕树枝条缝隙中拍摄峰林，白花花的阳光下，灰蒙蒙的。只好继续寻找最佳拍摄角度，就在身体几乎贴在地面时，通过镜头看见强光为田园亲手披上了一层淡灰色帷幔，透过朦朦胧胧的帷幔，村庄宛若黑白棋子，对弈在楚河两岸，却不见下棋之人。“啪嗒”，“啪嗒”，“啪嗒”，快速按下按钮，如翠似玉的万峰林瞬间出现在几千里之门的亲人、友人面前，他们无一不惊叹：此景绝非人间有。

没想到我设计的对弈，真有传说。返程路上，朋友说很久以前布衣族和苗族两兄弟，为了傍水而居，曾发生过争斗，苗族被布衣族追赶至半山坡上，从此以猎鸟为生，而布衣族则以食鱼为主。新中国以后两个民族互相通婚，亲如一家人。

作者简介

韩冬红，笔名空灵，警察，河北省作协会员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，全国公安作协会员，河北省公安作协理事。邯郸市第三届优秀作家。

散文散见《人民文学》《美文》《西南军事文学》《海燕》《岁月》《手稿》《中国文化报》《北方文学》《山东文学》《散文百家》《当代人》等刊物，有散文获奖并入选不同散文集。出版散文集《会传染的快乐》《舞者自言》。

顾问团队

（以姓氏音序排名为序）

安秋生崔东汇 邓迪思韩冬红

贾维秀李延军 刘宏秀 桑麻

王承俊 姚伊飞 赵立春 庄秋

编务团队

城总监 韩冬红

城 长 东方飞鹰

城 相 海雨佛

本期城事＆制作 秦歌汉武

长按二维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