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搞黄色”也是要讲道理的。

众所周知，无论在哪个娱乐产品行业中，“搞黄色”都是第一生产力。自从互联网普及开来之后，这片土壤的每一个角落所发生的事情，都在验证着“第34条法则”是何等的至理名言。

尤其是在游戏行业，不管你关注的是简单直接的“拔作”，还是深耕玩法的3A，最吸引着玩家们目光的元素，总逃不开“白大圆”三个字。《尼尔：机械纪元》的2B姐姐，《生化危机：村庄》的“八尺大人”，以及3D区的耶路撒冷——蒂法姐姐，皆是如此。玩家们对在游戏里“搞黄色”这件事情的热衷程度，从《上古卷轴5》的生命周期里足以管中窥豹。

之所以在这里提起这个各位绅士们心照不宣的现象，是因为《嗜血印》这个与“搞黄色”密不可分的游戏，在几番波折之后，终于要迈入了它生命的下一个阶段。这个游戏的离奇经历，以及自其在某次重大更新之后所遭受的非议，无不让其成为一个特殊且值得讨论的案例，让我们重新审视游戏与“搞黄色”之间的关系。

1月27日，深受LSP们喜爱的国产“动作”游戏《嗜血印》，结束了其长达3年的EA阶段，迎来了正式版的更新。

在这次更新中，《嗜血印》对战斗系统进行了优化，重置了游戏中场景的美术，以及血宫模式的玩法。在玩家们喜闻乐见的领域里，则增加了游戏的自由拍照模式，以及新增了一系列包括“邪神祭祀”在内的“优质”皮肤。

正式版的上线，引领了新一波的玩家好评浪潮。这一段时间内《嗜血印》的默默耕耘，又再一次进入了很多人的视野。

虽然自2019年后少有正式媒体渠道统计报道《嗜血印》的销量，但据主创李叔去年十一月在贴吧上的回复，游戏的本体加服装DLC已经卖了三百多万份。对于艺龙这个只有三五人的小团队而言，这是个足以让他们在办公室大开香槟的成绩。

对这款游戏稍有了解的玩家们应该都非常清楚，《嗜血印》的成功，虽说有游戏本身素质的支撑，但真正为其赚取玩家的关注和口碑的，还是游戏中力度极大的擦边球内容。

要知道，在2019年初游戏刚上线的半年里，《嗜血印》在主流玩家口中还只是一个“劣等武侠ACT”。内容量少，画面不精，手感僵硬，判定混乱，模型乱穿，早期的《嗜血印》无处不显露着游戏的粗糙与低完成度。在“黑血仁狼”文化大盛的年代，以《嗜血印》的素质，只能说是“未来可期”。

但2019年6月，上线“女装大佬”DLC这个破釜沉舟的决定，成为了《嗜血印》命运的转折点。受到2B等角色爆火的启发，秉持着“搞黄色天下大同”的理念，主创李叔孤注一掷地将游戏带上了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。

随后的故事，大家都已了解。虽然这些软色情内容，几乎可以说是硬塞进了游戏中，原先的硬核动作玩家们皆在痛批游戏的不思进取，但奈何“摇摇晃晃”的女祭司等角色，实在太过于对玩家们的口味，《嗜血印》的口碑还是在新玩家的涌入后日益提升，游戏的销量也一爆再爆，直接挤进了2019年国游销量榜的前十。

《嗜血印》这番另类的起死回生，也几乎彻底改变了游戏的形态。主创李叔在游戏的后续更新中，奉行着“两手都要抓，两手都要硬”的原则，在优化完善游戏的本体内容的同时，也在持续推出新的皮肤。于是，在LSP们的齐声叫好下，游戏完成了本来难以完成的开发计划，还开辟出了新的游戏特色。

用“搞黄色”书写独立游戏的胜利方程式，《嗜血印》绝非首家，但能执行得如此彻底，效果又如此出色的，除了《嗜血印》外恐怕也再难找出类似的例子。

但这种“创业未半而中道搞黄色”的做法，显然有待斟酌。《嗜血印》游戏介绍中一直写着“以核心向战斗为主体”，游戏最初的内容，也都在往冷锋热血的风格上发展。既然要塑造硬核的格斗游戏，那么半途去开发性感美艳的大姐姐，就显得相当“不务正业”。特别是在这一类“搞黄色”DLC推出之后，《嗜血印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，游戏本体内容的开发进展，都十分滞后。

久而久之，《嗜血印》原本的硬核动作底色，已经少有玩家去提及。它给玩家留下的印象，几乎被抽象成了一个“搞黄色”的象征。在谈论它时，玩家们也更喜欢用“弟弟很喜欢”来言简意赅地概括其对于游戏的评价。

《嗜血印》的大卖，更多被认作是软色情在游戏行业中的又一次“胜利宣言”，《嗜血印》也因此成为了不少玩家口中的“下作榜样”。

在《嗜血印》的Steam评论区中，“没有人记得你当初一开始的样子了”这句评论，显得格外意味深长。“没有人”仿佛有着双重的指向，既指被“大白圆”蒙蔽了双眼的LSP玩家们，也指在这条路上头也不回的开发者们。

平心而论，对《嗜血印》的指责，很多时候都在指向一个无可奈何的现实。

由李叔李驰程创立的艺龙游戏，一开始也有着出产优质动作游戏的野心，可团队的第一部作品《御天降魔传》的惨败，加上版号寒冬的摧残，让团队逐渐难以为继。原本寄托了梦想的《嗜血印》，在开发一年多后，却因为投资人破产而陷入了资金链断裂的绝境。无可奈何的他们，只能够将半成品的游戏放上Steam，用“抢先体验”的方式给项目创造一些营收。《嗜血印》游戏早期种种不如意的地方，很多都是仓促上线所带来的后遗症。

但千般困难，都是难以对外人道的，于玩家看来，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，游戏垃圾，就是不行。所以仓促上线的《嗜血印》虽然拿到了一点让团队能够勉强存活的收益，但凭这些收益想要将《嗜血印》真正做完，简直痴心妄想。“搞黄色”虽是“下下策”，但也几乎是他们能抓住的唯一生机。

可《嗜血印》所遭受的非议虽然情有可原，但也的确带来实质性的影响，玩家们的担心和指责，也并非全都无端而来。在绝境下凭借“搞黄色”逆袭成功的《嗜血印》，确实在Steam上的国产游戏圈中，掀起了一股“黄色”风潮。“只要你给我柰子，我就给你钱”堪称金玉良言，成为了一众开发者们眼里的“财富密码”。

备受关注的《光明记忆：无限》在正式上线后，玩家们首先注意到的，并非是游戏相较于此前那个接近DEMO的版本，增加了多少内容，而是看到了随游戏正式版一同附赠的几套“福利”服装。

但问题是，作为游戏的正式版，《光明记忆：无限》其实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，比如流程过短，手感过差，敌人单一，关卡糟糕等等。有着这些问题的存在，开发者还要分出精力去为游戏增加这些“搞黄色”的皮肤，已经明显有本末倒置的嫌疑。

而且，即便是就“搞黄色”而言，《光明记忆：无限》也严重缺乏诚意，且不说在一款FPS游戏中加入性感皮肤是否有“脱裤子放屁”的嫌疑，单就游戏中给出的皮肤质量，也很难称得上优质。想要为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玩家贡献一些喜闻乐见的福利，的确是能够被理解的想法，但这些强行加入的擦边球元素，反而让整个游戏显得更加廉价。

当然，不能否认《光明记忆：无限》这些举措的有效，给足的福利内容，免费升级的优惠力度，加上游戏本身就并不高昂的价格，还是让其拿下了“特别好评”的评价。但必须要说的是，仅从制作层面来看，《光明记忆：无限》只能算是个勉强及格的游戏。

无独有偶，在非对称竞技游戏《灵境奇谈》（前称《封灵档案》）中，也出现了一样的现象。

这款游戏，将东方玄术与鬼怪文化，融入到了类《黎明杀机》的非对称竞技玩法中，美术质量以及游戏体验，都相当不错。然而，游戏很快就陷入了跟许多竞技游戏一样的外挂泥潭之中，正常游玩的玩家还经常被反作弊系统误封，反馈给客服的意见都石沉大海，并且游戏中的诸多BUG，也一直得不到改善。新的游戏模式，比如“狼人杀”等，设计水平也相当低下。

玩家的体验几乎为零，游戏的口碑一落千丈。但就在这种情况下，游戏中优先推出的仍是性感的角色和皮肤。

只不过，《灵境奇谈》在这方面的吃相，比前几家难看许多，这些性感角色和皮肤在游戏中的售价，相当高昂。玩家参与对局最多能够拿到一千游戏货币，而这些角色和皮肤最便宜的都要数十万货币，单凭玩家在游戏中获得的免费货币，几乎不可能购买这些角色和皮肤。这种逼氪手法，即便在玩家们口诛笔伐的“氪金手游”中，都已经是过时的手段。

即便《灵境奇谈》中给出的皮肤和角色质量相当上乘，让一众玩家无心竞技、一心导管，但这批“杨过”玩家的好评，显然已经无法掩盖游戏本身的弊端，现如今《灵境奇谈》的近期评价，仅为“褒贬不一”。

不可否认，“搞黄色”对于很多游戏来说，都是获取好评和销量的捷径，大部分玩家都是很单纯的生物，既然你愿意给他们多多的福利内容，他们也不介意“用脚投票”。游戏制作人都不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天使，他们也有着现实的生活，需要吃饭和活下去的资金，为了混口饭吃，用“搞黄色”来给游戏增加销量，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但无论是谁冲多了都会肾亏，“搞黄色”到了厌烦之时，玩家也会需要别的东西来支撑自己继续将游戏玩下去。在“搞黄色”之前，这个“游戏”首先必须有其作为“游戏”所存在的意义。

《惩戒魅魔》大概便是个中最极端的例子。这个在去年爆火的游戏，就是一个纯粹的，套着“搞黄色”外皮的空壳。

论游戏性，《惩戒魅魔》的内容已经无趣到苍白的地步。那套率领魅魔军团对外作战的玩法，几乎可以说一无是处，交互设计和具体手感更是如灾难般糟糕，纵然游戏本身好评不断，但真正觉得这款游戏好玩的玩家，可能绝无仅有。

而论起“搞黄色”，这款游戏又意外的节操十足，一直停留在“拍照模拟器”的阶段，直到游戏因为“仅限成人”的标签被锁区前，玩家们始终无法一亲自己亲手捏出来的诱人魅魔的芳泽。

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待，《惩戒魅魔》都很难让人称其为一款“游戏”，甚至连“黄油”都称不上，这只不过是冠以“搞黄色”之名的一个“快消产品”，形式和噱头远远大于游戏中能够获得的实际体验。

“黄油”到底需不需要玩法，是一个有趣的难题。而当我们认真讨论这件事的时候，会发现这个问题其实无比严肃。因为，它在质问“游戏”作为一种独特载体的本质是什么？“黄油”与其他一众“18+”作品的区别，又到底在什么地方？

“搞黄色”是文化创作的永恒“母题”。《礼记》有云“饮食男女，人之大欲”，古往今来，人类文明中诞生出的一切艺术载体，其最终都会走向“搞黄色”的康庄大道。而且，如电影、动画、绘画和小说这些主流载体，还会因为表现形式和创作手法的不同，让这些“搞黄色”内容，拥有其他载体所不具备的独特魅力。

在美好的互联网上，有着浩如烟海的“拔作”，能够帮助LSP们完成快速拔枪的人生目标。审视这些最直接的“搞黄色”游戏，我们或许能够将游戏在“搞黄色”上的独到之处，归结为视角与交互带来的代入感与沉浸感。

通过电子屏幕所带来的窗口，游戏给玩家们提供的，总是从玩家个人出发的视角。即使游戏在讲述关于他者的故事，也是在玩家的视角下所呈现出来的。可以说，因为这扇立于故事现场的窗口，让玩家们获得了最近距离参与游戏中发生的事件的机会。

当然，日益成熟的VR技术，让这一点开始在其他艺术载体上，有所呈现。比如，已经出现的各种第一人称的成人电影，就拥有着比传统的展现方式，更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。

只不过，无论其他载体如何运用这种由视角带来的，表现形式上的转变，其创作形式的限制，还是令使用者在这个过程中，永远摆脱不了自己“客体”的身份。这些作品带来的所有生理刺激，终归只是通过观察和联想，来作用于使用者自身。

在这一点上，“游戏”就存在着极大的不同。且不说具体实现的效果如何，但在“游戏”中，玩家的确能够通过主动的交互，来获取某个具体场景中的“主体”地位。“游戏”中所有的表达、演出，以及趣味的呈现，都必须通过与玩家之间的“交互”来完成，这是一场设计者与玩家一同谱写的乐章，无论是苦主还是黄毛，“游戏”给人带来的体验是具备绝对的临场感与参与感的。而这，也就是“游戏”这种载体的本质，是其区分于其他艺术载体的独特魅力。

这种交互带来的可能性，让“游戏”这一载体能够承载的元素，极为丰富而多元。也让“黄油”相较于任何一种文化载体来说，都更容易在“搞黄色”之余，去兼具更多的表达。而且，在XP这个千人千面、包罗万象的领域，许多的“黄油”作者，都能够在无限制的创作环境中，萌生出让人为之赞叹的游戏想法。这一点，此前编辑部的太空棕熊老师在他的文章《一个黄油作者的死亡》中，有着相当到位的叙述。

所以，当我们试图批判如《惩戒魅魔》这样的作品时，并非是站在卫道士一般的道德制高点，去指责欲望的喷射，反倒是我们更希望《惩戒魅魔》这样的作品，能够让玩家们在实现“导管自由”梦想的道路上，更进一步。让这些作品不再只是具备一个用完即弃的空壳，让玩家们在冲锋过后的贤者时间，也能够享受一下“游戏”部分所带来的魅力。

有趣的是，在《嗜血印》的非常规成功，所掀起这一波浪潮中，《嗜血印》自身反而是对此具备最清晰认知的一位。在此前提到的那条“没有人记得你当初一开始的样子了”的玩家评论下方，有着艺龙游戏的主创李叔的回复，我们能从他的行文中看到相当坦然的态度，也能看到他虽然热衷于“搞黄色”的探索之路，但也同样没有放弃一开始的初心，仍然在不断优化迭代属于《嗜血印》骨子里的那种硬核ACT体验。

这并非说现如今的《嗜血印》，就是一个玩法与“黄色”俱佳的游戏，但在翻阅了这三年来《嗜血印》的更新文档与玩家反馈后，的确能够看到开发者纯粹为了“游戏”本身所付出的诚意。主创李叔的确是以开发“游戏”的态度，在遭受挫折之后选择了最现实的方式，基于其朴素的“为大家带来快乐”的理念，自由地创作着他理想中的游戏。

玩家并非都是满脑子体液的蠢物，《嗜血印》在游戏本体的更新上所付出的努力，大家都有目共睹。所以，《嗜血印》的妥协带来的成功，并不只是“搞黄色”的胜利，开发者们对于游戏的忠诚，以及对玩家的尊重，也同样成就了他们自身。

故而，这种成功远比其表面上看要更加复杂，多少有些不可复制的意味。

我们能看到在Steam的角落里，尘封了无数除了“搞黄色”一无是处的游戏。这些游戏真的有获得那看上去触手可及的成功吗？也不尽然。

虽然这篇文章有多管闲事之嫌，但也无非是希望看到游戏创作者们能够不被潮流裹挟，去做自己想要的游戏的景象。

2021年是国内单机游戏的“大年”，国产游戏的整体销量喜人，三款游戏突破了百万销量，整体市场的产值也有了数倍的增长。虽然庞大市场下，国内游戏开发者们的生存环境仍然艰难，但日益膨胀的国产单机游戏市场，的确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机会。

有了这些机会，开发者们其实应该更多地去考虑“搞黄色”以外的东西。

“搞黄色”确实是无罪的，甚至专注“搞黄色”能够帮助开发者冲破诸多的桎梏，往游戏中随心所欲地添加自己想要的要素。

但“搞黄色”对于游戏开发者们，也同样会是一道枷锁。“搞黄色”之所以能够给游戏开发者们带来更多的表达空间，是因为大多数玩家根本不在乎开发者们的表达。

一旦一个游戏被玩家们贴上了“黄油”的标签，那么游戏中的所有内容，都必须给“搞黄色”让位。正如打开成人电影的观众，不是来欣赏剧情的一样，打开黄油的玩家，绝大多数都不是来欣赏玩法的，即便有《Mirror》这样的例子存在，也不会动摇这条铁律的正确性。

所以，若开发者们想要面向更广大的群体，通过自身的游戏去表达理念，去展示玩法设计，去塑造独特的体验，那么就需要考虑到是不是需要“搞黄色”来侵占这些原本想要表达的内容。

如果并没有向“黄油”领域深耕的意向，那么擦边球元素在游戏中的使用，还是更加克制一些为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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